巷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。

那只黄皮子人立而起，一双豆大的眼睛里闪烁着怨毒与疯狂。它尖利的嗓音划破夜空，带着一丝色厉内荏的威胁。

“小丫头，你别给脸不要脸！我告诉你，我上面可是有大妖罩着的！真把老子逼急了，大家一起完蛋！”

男孩面无表情地看着它，那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，不起半点波澜。

这种无视，比任何嘲讽都更能点燃怒火。

黄皮子彻底被激怒了，它身上的黄毛根根倒竖，猛地朝天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啸。

“吱——！”

那声音不像是寻常野兽的嘶吼，反而像用指甲刮擦玻璃，尖锐得能刺穿人的耳膜。

啸声过后，四周的黑暗仿佛活了过来。

“悉悉索索……”

“喵呜——”

“咯咯咯……”

各种诡异的声响从四面八方传来。垃圾桶后面，墙角阴影里，下水道井盖下，一双双泛着红光的眼睛接连亮起。

几只体型硕大的野狗从巷子口缓缓逼近，它们嘴角淌着涎水，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，但脚步却整齐划一，透着一股诡异的协调。

墙头上，十几只野猫弓着背，尾巴绷得笔直，幽绿的瞳孔死死锁定着汪婷，锋利的爪子在水泥墙面上划出一道道白痕。

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地面，黑压压的老鼠汇聚成一股涌动的潮水，发出令人牙酸的“吱吱”声，它们毫无对人类的畏惧，眼中只有被妖气操控的疯狂。

野狗、野猫、老鼠，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、在城市角落里苟延残喘的流浪动物，此刻都成了黄皮子的爪牙。

它们汇聚在一起，形成了一支名副其实的“妖兽军团”，将小小的巷子堵得水泄不通。腥臭、骚臭、腐臭混杂在一起，几乎令人窒息。

“哈哈哈！”黄皮子见状，得意地大笑起来，“小子，现在知道怕了？今天就让你尝尝万兽噬身的滋味！”

它小爪子一挥，发出了总攻的命令。

“上！给老子撕了他们！”

“吼！”

最前排的几只野狗应声而动，化作几道黑影，腥风扑面，直取汪婷的咽喉。

小孩哥站在原地，一动不动。汪婷则是已经吓傻了，动不了了。

就在那锋利的犬齿即将触碰到小孩哥皮肤的瞬间，他终于有了动作。

他只是轻轻抬起了右手，食指与中指并拢，在身前的空气中不急不缓地划了一个圈。

“变身。”

他轻声吐出两个字。

声音不大，却仿佛带着某种言出法随的魔力。

小孩哥脚下的影子，毫无征兆地开始扭曲、***，像一摊被泼在地上的浓墨，迅速向外扩张。

一股极致的阴冷气息瞬间席卷了整条巷子，温度骤降，仿佛从盛夏一步跨入了寒冬。那些疯狂的动物们齐齐一顿，生物的本能让它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。

下一秒，那滩浓墨般的影子猛地从地面“站”了起来！

它没有固定的形态，只是一团不断翻滚、变幻的纯粹黑暗。黑暗中，两点猩红的光芒亮起，那不是眼睛，而是深渊本身在凝视着这个世界。

它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，只是静静地附身在小孩哥身上。

那几只扑到近前的野狗，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一声，身体刚一接触到魍魉散发出的黑暗气息，就像被泼了***的朽木，瞬间腐蚀、消解，化作一缕青烟，连一根毛都没剩下。

整个巷子，死一般的寂静。

所有动物的疯狂都凝固在了脸上，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战栗。

刚才还不可一世的黄皮子，此刻一双小眼睛瞪得溜圆，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，浑身的黄毛都吓得紧紧贴在了皮肤上。

“这……这也太强了吧？”它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，声音都变了调。

魍魉动了。它没有腿，却比任何东西都快。它只是一道流动的阴影，瞬间冲入了那支所谓的“妖兽军团”之中。

那不是战斗，而是一场单方面的、无声的屠杀。

魍魉所过之处，时间仿佛被按下了删除键。

一只试图用利爪攻击的野猫，爪子还没碰到魍魉的身体，半边身子就直接消失了。

一股由上百只老鼠组成的“鼠潮”汹涌而来，魍魉只是从它们中间穿行而过，身后便留下了一条由黑色粉末铺成的“死亡之路”。

没有鲜血，没有哀嚎。

只有寂静的、高效的、彻底的湮灭。

那些被妖气控制的动物，此刻终于被更高级别的恐惧所支配，残存的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。它们崩溃了，开始不顾一切地掉头逃窜，互相踩踏，只为能离那个恐怖的影子远一点，再远一点。

几秒钟前还气势汹汹的妖兽军团，顷刻间土崩瓦解。

黄皮子彻底傻了，它腿一软，一屁股瘫坐在地上，两只前爪撑着地，才没让自己完全趴下。

它看着那个悬浮在半空，周围散落着无数黑色灰烬的影子，一股凉气从尾巴根直冲天灵盖。

什么大妖罩着，在这种东西面前，怕不是连塞牙缝都不够！

魍魉在清空了所有杂兵后，缓缓转动那没有头颅的“身体”，两点猩红的光芒，精准地锁定了瘫在地上的黄皮子。

黄皮子一个激灵，魂都快吓飞了。

它连滚带爬地后退，同时扯着嗓子，用一种近乎哭腔的调子尖叫起来。

“大仙！我错了！我真的错了！”

“我有眼不识泰山！我就是个屁，您大人有大量，就把我给放了吧！”

它一边喊，一边“咚咚咚”地用自己的小脑袋磕着地，磕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，声泪俱下。

汪婷的脸色有些发白，额角也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。她缓步走到黄皮子面前，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前一秒还嚣张无比，此刻却卑微如尘的妖怪。

魍魉悄无声息地飘到她的身前，像一个最忠诚、也最恐怖的守护者，那两点红光森然地注视着黄皮子。

黄皮子吓得抖如筛糠，差点当场尿了。

“姑奶奶，您想知道什么，我全都说！我上有八十岁老母，下有刚出生的耗子……不是，是崽子！求您高抬贵手啊！”

汪婷没理会它的哭嚎，只是平静地开口，声音清冷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。

“你刚才说，你上面有人。”

黄皮子身体一僵，磕头的动作都停了。

汪婷俯下身，凑近了些，一字一顿地问道：

“是谁？”

汪婷抓住机会触碰到黄皮子，瞬间“因果回溯”+“业力清算”启动，手像扫描仪一样按在它身上。

【目标：黄三（妖物）】

【因果审计报告（详细版）】

【明细：

康熙三十年，偷吃村民供品，伪装神明显灵，骗取香火（业力-5）

民国十二年，制造鬼打墙，致使商人摔落山崖，侵吞其财物（业力-150）

1988年，吸取孩童阳气，导致其体弱多病（业力-80）

……（此处省略三千条）】

【总资产（功德值）：50（偶尔帮老鼠抓过猫）】

【总负债（业力值）：-15800】

【评价：纯纯的坏账，建议立刻执行！】

五百年的账单，看得汪婷血压飙升。

好家伙，这黄皮子五百年来就没干过一件好事！它的修为，全是靠坑蒙拐骗积累起来的“***”！

作为一个前社畜、现任地府审计员，汪婷的职业病瞬间爆发了。

“账目太乱了！”汪婷的眼神瞬间变得冷冽起来，气场全开，仿佛税务局稽查大队长附体。

黄皮子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，但爪子依然抓着汪婷的肩膀：“小丫头，你……”

“我宣布，审计开始。”

汪婷反手扣住黄皮子的爪子，另一只手举起了“穷鬼”令牌。

“黄三先生。”汪婷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，公事公办，“经核查，你的因果账户严重赤字，已构成恶意透支因果。”

“你胡说什……”黄皮子话没说完，就感觉不对劲了。

“现依据《地府因果循环法》第三百二十条，对你执行——破产清算！”

汪婷猛地一催令牌。

“嗡——！”

穷鬼权柄，发动！

无形的因果法则瞬间锁定了黄皮子。

“不！我的修为！我的法力！”黄皮子惊恐地尖叫起来。

它体内那庞大的、积累了五百年的妖力，如同开了闸的洪水，被汪婷的权柄疯狂抽出！

这些妖力，本质上都是它通过作恶、欺骗换来的“非法所得”，在地府的账本上，这些都是“负债”！

“抄家！全抄了！”汪婷冷酷执行。

“啊啊啊啊！”

那只刚才还威风凛凛、妖气冲天的“***”，像个漏气的皮球一样迅速干瘪下去。

它嘴里含着的内丹（修为核心）“咕噜”一下被吐了出来，被汪婷的令牌吸走。

短短十秒钟，清算完毕。

只剩下一只瘦骨嶙峋、毛发枯黄、眼神惊恐的普通黄鼠狼，瑟瑟发抖。

“吱吱吱！”（我成穷鬼了！）

全场死寂。

汪婷拍了拍手，收起令牌，看着系统提示：【清算完成。回收业力点数：15800。转化为地府财政储备。个人绩效点：+158。】

她又看向地上那被吸走的内丹。

“那个……”汪婷拿起妖丹，小心翼翼的问，“这些被没收的资产，算出差补贴吗？能卖钱吗？”

她房贷还没还呢。

话还没问出口，身前那团恐怖的黑影忽然一阵***。

原本只有两点红光的魍魉，身形竟开始收缩、凝聚，最后退回到刚刚的少年。

汪婷还没反应过来，少年已经伸出手，快如闪电，一把将她手里的妖丹抢了过去。

“你！”

汪婷下意识地想抢回来，那可是她拿命换来的绩效和……奖金！

可一对上那双冰冷的眼睛，她刚升起的火气瞬间被一盆冷水浇灭了。

算了，打不过。

好汉不吃眼前亏。

少年掂了掂手里的妖丹，撇了撇嘴，一脸理所当然地揣进了兜里。

“我才是主力，这东西，归我。”他的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清脆，但语气却老气横秋。

汪婷的脸部肌肉***了一下，从牙缝里挤出一个职业假笑。

“是是是，主力，绝对的主力！没您我这审计工作根本开展不下去！”

形势比人强，大腿必须抱。

她心里的小算盘打得飞快，这小孩哥看着年纪不大，战斗力简直爆表，这要是不搞好关系，以后再出外勤，自己小命都难保。

想到这，汪婷脸上的笑容愈发真诚，连忙掏出手机，点开微信二维码。

“那个……小哥，怎么称呼啊？总不能一直叫你……魍魉吧？”她试探着问道，“咱们现在也算同事了，留个联系方式呗？以后出任务，也好互相照应不是？”

少年闻言，抬眼瞥了她一下，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，似乎在评估她这番话的真实性。

汪婷被他看得心头发毛，但还是强撑着笑脸，把手机往前又递了递。

“叫我王良就行。”

少年终于开了口，语气依旧平淡，“霸王的王，张良的良。”

王良？魍魉？

汪婷愣了一下，随即反应过来，这名字……还真是简单直接。

她赶紧在心里把这个名字默念三遍，生怕得罪了这位大腿。

王良掏出自己的手机，动作利落地扫了她的码，通过了好友申请。

汪婷看着手机上新增的联系人，头像是一片纯黑，昵称就一个字：良。

够酷，够强，也够省事。

“行了。”王良收起手机，“下次这种货色，别浪费我时间。”

王良收起手机，刚准备抬脚走人，动作却是一顿，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，那双没什么温度的眼睛又扫了过来。

“你这个‘穷鬼’，本质上就是个文职。”

他的声音平平淡淡，却像一根针，精准地戳破了汪婷刚刚因为158点绩效而升起的那点小得意。

汪婷脸上的职业假笑差点没挂住。

这话太扎心了。

文职怎么了？文职吃你家大米了？没有我们文职在后方核算清缴，你们这些一线打手哪来的绩效！

心里咆哮归咆哮，汪婷嘴上却比谁都甜：“是是是，王良大哥说得对！我就是个辅助，纯辅助！全靠您带飞！”

“今天算你运气好，碰上我帮你按住了。”王良完全无视她的吹捧，掂了掂衣兜里那颗温热的妖丹，嘴角撇了一下，“不然你那套‘审计流程’还没念完，脑袋已经搬家了，知不知道？”

他说着，忽然伸出两根手指，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，轻轻地停在了汪婷的喉咙前。

指尖并未触碰到皮肤，但那股冰冷的锋锐之气，却顺着她脖颈的动脉直冲天灵盖。

汪婷全身的汗毛“唰”地一下全炸了。

她毫不怀疑，只要对方愿意，自己的脖子上现在已经多出两个血洞。

这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，自己刚才干掉黄皮子，看似威风八面，宣判一切，实际上全程都在钢丝上跳舞。

如果不是这个少年模样的魍魉将那老妖死死压制，剥夺了它所有的反抗能力，自己别说催动令牌了，恐怕连开场白都说不完。

看着汪婷瞬间煞白的脸，王良才慢悠悠地收回手，顺便拍了拍自己藏着妖丹的口袋。

“至于这个，”他语带嫌弃，“你一个司职‘清算’的穷鬼，要‘赃款’有什么用？你的权柄是让别人破产，不是让你继承遗产。这东西到了你手里，性质就变了，叫‘待上缴***资产’。”

他顿了顿，又补充了一句。

“说不定还得让你自己写份八百字的资产处置报告，附带风险评估和后续影响分析。”

八百字……处置报告？

汪婷眼前一黑，仿佛又回到了工位上，被甲方和领导的花式需求来回支配的恐惧之中。

算了，不要了，谁爱要谁要！

绩效点到手就行！房贷要紧！

“懂了懂了！”她点头如捣蒜，脸上笑容无比真诚，“大哥你拿是应该的，这是清理战场垃圾，给我减轻工作负担呢！我谢谢您！”

王良古怪地看了她一眼，似乎没太搞懂她这清奇的脑回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