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薄荷也未眠    更新时间: 2025-11-06 19:26
全文阅读

京城都传我捡了大便宜。

一个商户家被退婚的庶女,居然能顶替嫡长姐,嫁给虽残了双腿但仍是亲王之尊的殷玄。这简直是祖坟冒了青烟,飞上枝头变凤凰。

没人知道,花轿抬进肃王府侧门的前一刻,我还在柴房里捆着,嘴里塞着破布。我的嫡母柳氏,用我娘留下的最后一点念想——一支素银簪子,逼我点了头。

“宁丫头,别不识抬举。肃王虽不良于行,好歹是个王爷。瑶儿金尊玉贵,岂能嫁过去守活寡?你去了,是替简家分忧,更是替你那个短命的娘积德!”

积德?我娘就是被她们逼死的。现在,又要用我去铺嫡姐苏瑶的锦绣前程。

花轿颠簸,我扯下盖头,望着身上粗糙的嫁衣。这不是苏瑶原本准备的凤冠霞帔,是临时从库房翻出来的旧货,一股子霉味。也好,反正不是我的姻缘。

王府很静,没有宾客喧闹,没有喜乐喧天。只有两个面无表情的老嬷嬷,将我引到一处偏僻冷清的院子——栖梧院。新房内,红烛高烧,却驱不散那股子沉沉的死寂和浓重的药味。

轮椅碾过地面的声音,由远及近,停在门口。

我垂着头,盯着自己洗得发白的鞋尖。脚步声?不,只有轮椅轻微的吱呀声。

“都退下。”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,低沉,冰冷,像淬了寒冰。

嬷嬷们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,关上了门。屋子里只剩下我和他,还有烛火偶尔爆开的噼啪声。

空气凝固了,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。

“抬起头。”命令的口吻,不容置疑。

我吸了口气,慢慢抬起脸。烛光摇曳下,终于看清了这位传说中的肃王——殷玄。

他穿着一身暗红色的喜服,衬得脸色愈发苍白。五官轮廓极深,鼻梁高挺,薄唇紧抿,一双眼睛黑沉沉的,像不见底的寒潭,里面没有丝毫温度,只有审视。他坐在轮椅上,腿上盖着厚厚的毯子,但那毯子下,是空荡荡的轮廓。

果然……残了。我心下一片冰凉。不是怜悯他,而是为我自己。这样一个男人,心性恐怕早已扭曲。

他也在看我,目光锐利如刀,一寸寸刮过我的脸。那眼神,不像在看新婚妻子,更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,或者说……一个猎物。

“简宁?”他开口,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。

“是。”我低应,声音干涩。

“简家嫡长女,简苏瑶?”他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,似笑非笑,却更添寒意。

心猛地一沉。他知道?他怎么会知道?柳氏她们明明打点好了,连喜帖上写的都是“简苏瑶”!

冷汗瞬间浸湿了里衣。我张了张嘴,却发不出声音。

“简家,”他缓缓地,一字一句地说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轮椅扶手,“胆子不小。拿一个庶女,掉包本王的王妃。当本王这王府,是废品收容所?”

每一个字都像冰锥,狠狠扎进我心里。完了。偷梁换柱被当场拆穿,这是欺君之罪!简家完了,我也完了!

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,身体不由自主地发软。我不是怕死,我是怕死得毫无价值,没能拉上柳氏和苏瑶垫背!

就在我几乎要瘫倒在地时,轮椅动了。殷玄操控着轮椅,无声地滑到我面前。距离很近,他身上那股清冽的药味混合着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。

下一秒,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攫住了我的腰!

那力道极大,带着不容反抗的强势,狠狠一掐!剧烈的疼痛让我瞬间弓起了身子,忍不住痛呼出声:“啊!”

他另一只手闪电般扣住我的下巴,强迫我抬起头,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、满是戾气的眸子。

“说,”他的声音压得更低,带着一种残忍的玩味,气息喷在我脸上,激起一阵战栗,“还跑吗?”

腰间的剧痛尖锐无比,下巴被捏得生疼,骨头仿佛都要裂开。屈辱和愤怒瞬间冲垮了恐惧的堤坝。

跑?我往哪里跑?从被捆上花轿那一刻起,我就没有退路了!

“跑?”我疼得声音都在抖,却死死瞪着他,用尽力气挤出几个字,“王爷……觉得……我能跑……去哪儿?”

眼泪在眼眶里打转,但我拼命忍着,不让它掉下来。哭给谁看?在这个男人面前,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。

他似乎没料到我会反问,掐着我腰的手力道松了一瞬,扣着我下巴的手指也微微一顿。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,闪过一丝极快的讶异,随即被更深的探究取代。

“不能跑,”我趁着他力道松懈的瞬间,喘息着,每一个字都带着豁出去的狠劲,“也没想跑。王爷既然知道我是谁,就该明白,我也是……身不由己!您捏死我容易,但捏死了我,您这口气,找谁出?简家那群……欺上瞒下的东西……还在逍遥呢!”

我喘着粗气,胸口剧烈起伏。这话是大胆,是找死。可事已至此,伸头缩头都是一刀,不如赌一把!赌他恨简家,更胜于恨我这个被硬塞进来的“废品”。

殷玄盯着我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。空气死寂得可怕,只有烛火不安地跳动,和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。

良久,久到我以为他下一刻就会直接拧断我的脖子时,他扣着我下巴的手,缓缓松开了。

那只掐在我腰上的手,也一点点卸了力道,却没有完全放开,依旧虚虚地搭在那里,像一道无形的枷锁。

“呵。”他突然低低地笑了一声,笑声里听不出喜怒,只有一片冰寒。“倒是……有点意思。”

他操控轮椅,往后滑开了些许距离,重新审视着我,像在重新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。

“身不由己?”他慢条斯理地重复着,指尖在轮椅扶手上轻敲,发出沉闷的“笃笃”声,“好一个身不由己。那本王问你,简家把你送进来,打的什么主意?让你……盯着本王这残废?”

他刻意加重了“残废”两个字,眼神锐利如鹰隼。

我捂着还在隐隐作痛的腰侧,站直身体,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。脑子飞速转动。柳氏和苏瑶打的主意?无非是让我占着王妃的位置,当个活靶子,挡掉所有可能的麻烦和探视,让苏瑶在外面高枕无忧,另攀高枝。至于我,是死是活,她们根本不在乎。

“她们……”我斟酌着词句,选择最直白也最能点燃他怒火的答案,“只想让嫡姐苏瑶……干干净净地……另嫁他人。我这个庶女……是块挡箭牌,替她占着王妃的名分……也替她……挡着您。”

“挡着本王?”殷玄的眸光骤然冷厉,周身寒气更盛,“本王是洪水猛兽?”

“在她们看来……是。”我豁出去了,索性直视他,“一个断了腿、脾气阴晴不定的亲王,困在深宅……确实……不是什么好归宿。她们怕嫡姐……受委屈。”

“好!好得很!”殷玄怒极反笑,那笑声在空旷的新房里回荡,显得格外瘆人。他猛地一拍轮椅扶手,发出“砰”的一声巨响。“简家!好一个简家!把本王当什么了?又把本王的王妃之位当什么了?茅坑吗?谁想占就占!”

他胸膛起伏,显然气得不轻。好半晌,他才平复下来,重新看向我,眼神复杂难辨。

“你呢?”他问,“她们把你推进火坑,你就甘心认命?没想过……真跑?”

跑?我心底泛起一丝苦涩。从记事起,我就活在柳氏的苛待和苏瑶的欺凌下。跑?一个无依无靠的庶女,能跑到哪里去?被抓回来,只会死得更难看。

“跑不掉。”我摇头,声音平静下来,带着认命的麻木,“天下之大,没有我的容身之处。留在王府……或许……还有一线生机。”我顿了顿,抬眼看他,带着孤注一掷的试探,“至少……王爷您,也需要一个活着的王妃……来遮掩一些事,不是吗?”

柳氏她们以为殷玄残废在府,不问世事。可刚才他掐我的力道,那眼神里的戾气和掌控欲,哪里像个真正颓废的残王?他需要王妃这个摆设,我何尝不需要肃王府这个暂时的庇护?互相利用罢了。

殷玄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无比,像要将我整个人刺穿。他沉默地盯着我,那种被彻底看透的感觉,让我后背的寒毛都竖了起来。

就在我以为自己又触怒了他时,他却突然扯了扯嘴角,露出一抹极其冰冷、毫无温度的笑意。

“看来,你比简家送来的木头美人……聪明那么一点。”他操控轮椅,转身背对着我,滑向窗边,只留给我一个冷硬的背影。“简宁,记住你今晚的话。你这条命,暂时寄存在本王这里。安分守己,做好你的‘挡箭牌’。若敢动什么歪心思,或者……让本王发现你与简家还有牵扯……”

他没有说下去,但那未尽的话语里,是**裸的死亡威胁。

“从今日起,你就住在这栖梧院。无事……不准出院子一步。”他冷冷吩咐,声音里不带一丝情感,“缺什么,找周嬷嬷。”

说完,他不再看我,仿佛我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摆设。轮椅碾过地面的声音再次响起,他离开了新房,留下满室清冷和惊魂未定的我。

门被轻轻带上。我腿一软,再也支撑不住,顺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。

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,腰侧被他掐过的地方,**辣地疼。下巴也残留着被捏过的痛感。

新婚夜,没有合卺酒,没有龙凤烛,只有冰冷的审视、粗暴的对待和直白的死亡警告。

我看着跳跃的烛火,慢慢抱紧了自己的膝盖。眼泪终于无声地滚落下来,砸在冰冷的地砖上。

简宁,活下来了。以肃王“弃妃”的身份,活在这个冰冷、孤独、布满荆棘的囚笼里。

全文阅读
已经没有了 返回本书目录 下一章

同类推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