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日的午后，我坐在秋千上，?光却不由?主地飘向月洞?。

今?是表哥周景?答应要来教我临帖的日子，他向来守时，今?却迟了快半个时辰。

脚步声终于响起，我雀跃地抬头，笑容却微微一滞。

来的不止表哥一人，他?侧还跟着?个陌生的少女，穿着一身素净的月白襦裙，身姿纤细，眉眼低垂，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。

「昭昭，等久了吧？」周景文笑着走近，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，但他的注意力显然更多地在身旁的少女身上。

「来，给你介绍一下，这是崔家表妹，令仪。她父亲与我父亲是故交，家中突逢变故，来京城投奔，日后便住在我们府上了。」

那名叫崔令仪的少女这才怯生生地抬起头，露出一张楚楚可怜的小脸，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惶然无措，她微微屈膝：「令仪见过谢姐姐。」

我压下心头那丝莫名的不快，起身还礼：「崔妹妹不必多礼。」

周景文似乎很满意我们的初见，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递给我：「喏，前几日答应你的及笄贺礼，看看可喜欢？」

我打开盒盖，里面是一枚莹润剔透的羊脂玉佩，雕工精湛，上面刻着一株并蒂莲，背面还细细镌着昭昭如月四个小字。

这是我及笄礼的提前贺仪，寓意不言而喻。

心头那点不快瞬间烟消云散，我捏着微凉的玉佩，脸颊有些发烫。

「谢谢表哥，我很喜欢。」

崔令仪的视线也落在那枚玉佩上，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，轻声细语地赞叹：「这玉佩真好看，雕的莲花跟真的一样，景文哥哥对谢姐姐真好。」

周景文笑了笑，正要说话，不远处一个小厮匆匆跑来：「少爷，老爷请您去前厅一趟，像是有什么急事。」

周景文皱了下眉，对我们道：「你们先自己玩着，我去去就回。」

花园里一时只剩下我和崔令仪。

我正想找些话来说，却见她目光仍黏在我手中的玉佩上，轻声问：「谢姐姐，这玉佩能给我仔细瞧瞧吗？」

虽觉有些突兀，但我还是递了过去。

她小心翼翼地接过，指尖在我掌心轻轻划过。

她翻来覆去地看着，赞叹不已，那副爱不释手的样子，让我心里隐隐觉得有些异样。

正当我想着该如何开口要回时，她忽然哎呀一声，像是没拿稳，玉佩脱手而出，啪地一声落在青石板上。

我心头一紧，连忙弯腰去捡。

幸好，玉石坚韧，并未摔碎，只是系着玉佩的络子有些松散了。

我松了口气，正待起身，却听见身旁传来细微的啜泣声。

抬头一看，崔令仪竟已泪眼婆娑，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。

「对、对不起，谢姐姐，我不是故意的。」

她抽噎着，肩膀微微颤抖：「我只是太喜欢这玉佩了，看得入了神，一时没拿稳，你千万别生我的气。」

我愣住了，明明摔的是我的玉佩，怎么她倒先哭上了？

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，周景文去而复返的脚步声已经急促地响起。

「怎么回事？」他看到崔令仪梨花带雨的模样，脸色立刻沉了下来，几步上前挡在她身前，目光锐利地看向我。

「昭昭，你又耍什么性子？令仪初来乍到，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？」

我被他这劈头盖脸的质问砸懵了，握着玉佩的手指微微收紧：「我没有耍性子！是她没拿稳，摔了我的玉佩，她自己哭起来的。」

崔令仪扯着周景文的袖子，眼泪掉得更凶，声音哽咽得几乎喘不上气：「景文哥哥，不怪谢姐姐，是我不小心，是我不好，谢姐姐生气是应该的。」

她这副模样，任谁看了都觉得是我在欺负她。

周景文的眉头拧得更紧，他看着崔令仪哭得通红的眼睛，又看看我手中那枚玉佩，忽然伸手，一把将玉佩从我手中夺了过去。

我愕然：「表哥？」

他却看也不看我，转身将玉佩塞进崔令仪手里，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与怜惜：「不过一枚玉佩罢了，也值得哭成这样？你喜欢，拿去便是了。快别哭了，仔细伤了眼睛。」

崔令仪捧着玉佩，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馈赠惊住了，泪眼朦胧地看着他：「这、这怎么行？这是景文哥哥送给谢姐姐的。」

周景文打断她，语气不容置疑：「无妨，我再寻更好的给昭昭便是，这枚，既然合你眼缘，就给你压惊吧。」

那一刻，我仿佛听见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，是某种长久以来笃定的信任与期待，在他毫不犹豫的偏袒中，寸寸龟裂。

我看着崔令仪破涕为笑，小心翼翼地将那枚刻着昭昭如月的玉佩收进袖中，看着她倚在表哥身边，柔弱无助，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、胜利者的姿态。

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和愤怒冲上心头，我想冲上去把属于我的东西抢回来，想大声质问表哥为何如此是非不分。

可当我触及周景文望向我时那带着责备和不耐的眼神，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。

他像是看穿了我的意图，沉下声音，带着前所未有的冷意。

「昭昭，不过是一块玉，让给妹妹又如何？平日觉得你只是活泼些，今日怎如此娇纵跋扈？真令人失望。」

娇纵跋扈。

这四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针，狠狠扎进我心里。

我看着他护着那个初来乍到只会哭泣的崔令仪转身离开，看着他们并肩的背影，阳光依旧明媚，海棠花开得正好，我却只觉得周身冰冷。

那枚曾被他珍重地刻上我名字、许诺未来的玉佩，此刻正贴在另一个女子的袖中，像一个无声的嘲讽。

及笄之约，青梅之情，仿佛都在这场春日暖阳下，悄然变了味道。

小说《砚上昭昭》 第1章 试读结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