县衙柴房的光线昏沉，只有一扇小窗透着些许微光，落在满地干草上，浮起一层薄薄的尘埃。石青刚靠在冰冷的土墙边定了定神，就见一道黑影从门缝滑了进来，动作轻得像片落叶，手里的短刀在微光下泛着冷冽的光。
“把铁牌交出来，我饶你不死。”蒙面人的声音压得很低，带着一种刻意伪装的沙哑，听不出男女。
石青的心脏猛地一缩，下意识地摸了摸贴在胸口的布包——那里面是吴老丐托付的铁牌，此刻隔着粗布，仍能感受到金属的冰凉。他往后退了一步，后背抵住土墙，双手紧紧攥成拳头。王老铁在一旁吓得浑身发抖，蜷缩在干草堆里，连大气都不敢喘。
“什么铁牌？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。”石青故意压低声音，试图拖延时间。他知道自己不是蒙面人的对手，只能尽量掩饰铁牌的存在。
蒙面人冷笑一声，往前逼近一步，短刀的刀尖几乎要碰到石青的胸口：“别装蒜！吴老丐把‘碎剑’铁牌给了你，我都看见了。识相点赶紧交出来，否则别怪我不客气！”
石青心里一惊——蒙面人竟然知道吴老丐，还知道铁牌的事，难道是毒蝎教的人？他想起吴老丐临终前说的“毒蝎教无处不在”，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。他咬了咬牙，猛地侧身躲开短刀，同时伸出胳膊，用常年锻铁练出的蛮力，朝着蒙面人的肩膀撞了过去。
蒙面人显然没料到石青会突然反抗，被撞得踉跄了一下，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。他稳住身形，挥起短刀，再次朝着石青刺来。这一次，刀势又快又狠，直逼石青的小腹。石青来不及躲闪，只能用胳膊去挡，短刀划破了他的粗布衣袖，在胳膊上留下一道深深的伤口，鲜血瞬间渗了出来。
“石青！”王老铁在一旁吓得尖叫起来，却依旧不敢上前帮忙。
石青忍着胳膊上的剧痛，死死盯着蒙面人。他知道自己不能退缩，一旦铁牌被抢走，不仅对不起吴老丐的托付，自己和王老铁也未必能活命。他环顾四周，看到墙角堆着一根用来挑水的木棍，便趁着蒙面人再次挥刀的间隙，猛地扑过去，一把抓住木棍。
有了武器在手，石青的底气稍足了些。他握紧木棍，摆出一个打铁时“格挡”的姿势——虽然不懂武功，可常年挥锤的动作，让他对“借力”和“格挡”有几分本能的熟悉。蒙面人见他拿起木棍，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，再次挥刀刺来。石青用木棍死死抵住短刀，两人僵持在一起。
蒙面人的力气不如石青大，僵持了片刻，便被石青逼得往后退了几步。他眼神一沉，突然改变策略，不再正面硬拼，而是绕到石青身后，用短刀去割石青腰间的布包。石青察觉到身后的动静，赶紧转身，用木棍横扫过去。蒙面人灵活地躲开，短刀却还是划到了布包的边缘，将布包划开了一个小口。
就在这危急时刻，柴房的门突然被“砰”地一脚踹开，一道青色身影闪了进来，手中短匕如流星般直刺蒙面人的后心。蒙面人惊呼一声，赶紧侧身躲开，短匕擦着他的肩膀划过，留下一道血痕。
“是你！”蒙面人看清来人，声音里带着几分惊讶和忌惮。
石青也愣住了——进来的不是别人，正是昨天救过他的苏柔。她依旧穿着那身粗布青衣，头发用青布带束着，脸上沾了些尘土，眼神却依旧锐利如刀。
“毒蝎教的狗腿子，也敢在这里放肆？”苏柔冷冷地说，手中短匕直指蒙面人，“赶紧滚，否则今天就让你葬身于此。”
蒙面人看着苏柔，又看了看石青，知道自己讨不到好处，眼神阴鸷地瞪了石青一眼：“小子，你等着，我还会再来的！”说完，他猛地冲向小窗，用短刀劈开窗户的木栏，翻身跳了出去，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。
直到蒙面人的身影彻底消失，石青才松了口气，手里的木棍“啪”地掉在地上。他看着胳膊上的伤口，鲜血已经染红了半边衣袖，疼得他龇牙咧嘴。
“你的伤怎么样？”苏柔走到石青身边，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，倒出一些白色的药粉，小心翼翼地撒在石青的伤口上。药粉碰到伤口，传来一阵刺痛，石青忍不住皱了皱眉，却还是咬牙忍住了。
“谢谢你，苏姑娘。”石青低声说，心里满是感激。他没想到，在这么危急的时刻，苏柔会再次出现救他。
苏柔摇了摇头，一边用布条帮石青包扎伤口，一边问：“那个蒙面人是冲着铁牌来的？吴老丐他……”
石青的眼神暗了下来，点了点头：“吴老丐他已经死了，是毒蝎教的人打伤了他，他临终前把铁牌交给了我，让我送到襄阳城，交给铁剑门的柳长风门主。”
苏柔的身体顿了顿，脸上露出一丝悲伤：“我就知道，我爹当年和吴老丐、柳门主一起寻找碎剑残经，后来我爹被毒蝎教的人害死，吴老丐也失踪了，没想到他……”她叹了口气，又说，“既然吴老丐把铁牌交给了你，那你一定要保管好，毒蝎教的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。”
一旁的王老铁见危险解除，终于敢说话了。他从干草堆里爬起来，看着苏柔和石青，脸上满是为难：“苏姑娘，石青，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，可这铁牌是个祸根啊。要不你们赶紧离开青石镇吧，别连累我这个小铁匠铺。”
石青看着王老铁，心里有些失望。他知道王老铁怕事，可在这个时候，王老铁眼里只有自己的铁匠铺，丝毫没有顾及他的安危。
苏柔也看出了王老铁的心思，对他说：“王老板，你放心，我们不会连累你。我们今晚就离开青石镇，以后也不会再回来。”
王老铁听了，松了口气，连忙说：“好好好，那你们赶紧收拾东西，我去给你们找两身干净的衣服。”说完，他就急匆匆地走出了柴房。
石青看着苏柔，疑惑地问：“苏姑娘，你怎么会来这里？”
“我昨天离开青石镇后，总觉得心里不安，担心黄三刀会报复你们，所以就折了回来。”苏柔说，“刚才我在县衙外看到那个蒙面人鬼鬼祟祟地进了柴房，就赶紧跟了进来，没想到正好赶上他对你下手。”
石青点了点头，又想起吴老丐临终前说的话，问：“苏姑娘，你认识柳长风门主吗？你知道襄阳城怎么走吗？”
“我认识柳门主，他是我爹的同门师兄，当年我爹还在世的时候，经常带我去铁剑门玩。”苏柔说，“我知道襄阳城怎么走，我本来也是要去襄阳城寻找柳门主，打听碎剑残经的下落，顺便为我爹报仇。既然你也要去襄阳城，那我们正好可以一起走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。”
石青心里一喜，有苏柔一起，他心里的不安少了许多。他从怀里掏出吴老丐交给她的布包，打开一看，里面除了一些碎银子，还有一张泛黄的地图，上面用墨笔标注着从青石镇到襄阳城的路线。
“吴老丐还交给我一张地图，说这是去襄阳城的路线。”石青把地图递给苏柔。
苏柔接过地图，借着微光看了看，点了点头：“这地图是对的，从青石镇出发，沿着官道走，经过黑风岭，再走半个月，就能到襄阳城。不过黑风岭一带很危险，经常有山贼和毒蝎教的人出没，我们到了那里，一定要小心。”
就在这时，王老铁拿着两身干净的粗布衣服走了进来，递给石青和苏柔：“这是我平时穿的衣服，你们将就着穿吧。你们赶紧走，别被人发现了。”
石青接过衣服，对王老铁说：“师父，这些年谢谢你收留我。等我从襄阳城回来，再来看你。”
王老铁摆了摆手，眼神有些躲闪：“不用了不用了，你只要别再连累我就行。赶紧走吧，再不走就来不及了。”
石青心里一阵酸涩，不再说话，和苏柔一起换上了干净的衣服。苏柔从马背上取下一个包袱，里面装着一些干粮和水，递给石青：“这些你拿着，路上吃。我们现在就走，趁着夜色，没人会发现。”
石青点了点头，和苏柔一起走出柴房。县衙里静悄悄的，只有几个巡夜的捕快在远处走动。苏柔带着石青，沿着墙角，小心翼翼地避开巡夜的捕快，很快就走出了县衙。
出了县衙，两人一路朝着镇外走去。青石镇的夜晚很安静，只有风吹过树叶的“沙沙”声。石青回头望了一眼铁匠铺的方向，心里有些不舍——这里是他生活了十年的地方，虽然过得很辛苦，可终究是他的家。可现在，他不得不离开这里，去一个陌生的地方，完成一个沉重的托付。
“别回头了，我们以后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。”苏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。
石青点了点头，收回目光，跟着苏柔继续往前走。两人很快就走出了青石镇，踏上了前往襄阳城的官道。官道两旁是高大的白杨树，树叶已经枯黄，在夜色中像一个个沉默的影子。
“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，等天亮了再赶路。”苏柔说。她带着石青，走到官道旁的一片小树林里，找了一个干燥的地方，坐了下来。
石青从怀里掏出那个装着铁牌的布包，小心翼翼地打开。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，落在铁牌上，照亮了上面刻着的“碎剑”二字。铁牌通体乌黑，质地坚硬，背面还刻着一道复杂的剑痕纹路，看起来像是某种标记。
“这就是碎剑残经的信物之一？”石青看着铁牌，疑惑地问。
苏柔点了点头：“没错。碎剑残经分为‘剑篇’和‘秘篇’，剑篇记载着谢惊鸿的绝世剑法，秘篇则藏着一笔宝藏的线索。想要找到残经，必须集齐三件信物——铁牌、地图和玉佩。现在铁牌在你手里，青竹帮手里有半张地图，玉佩据说在浣花阁手里，所以各大门派都在争夺这三件信物。”
石青心里一沉：“这么说，除了毒蝎教，还有其他门派会来抢铁牌？”
“没错。”苏柔说，“青竹帮行事霸道，为了宝藏不择手段；浣花阁虽然是正道门派，可也未必完全可信。所以我们在路上一定要小心，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。”
石青点了点头，把铁牌重新包好，贴身放好。他知道，自己手里的这块铁牌，就像是一块烫手的山芋，会给他们带来无穷的麻烦。
“对了，苏姑娘，你爹当年是怎么被毒蝎教的人害死的？”石青想起吴老丐说的话，忍不住问。
苏柔的眼神暗了下来，沉默了一会儿，才缓缓说：“三年前，我爹和吴老丐、柳门主一起找到了半张残经地图，没想到消息被毒蝎教的人泄露了。毒蝎教的教主亲自带人追杀他们，在黑风岭展开了一场激战。我爹为了保护地图，被毒蝎教的教主用毒蝎镖打伤，最后不治身亡。吴老丐和柳门主带着地图突围，从此就和我失去了联系。”
石青心里一阵难过，他能感受到苏柔心里的痛苦和仇恨。他看着苏柔，坚定地说：“苏姑娘，你放心，等我们找到柳门主，集齐信物，一定能为你爹和吴老丐报仇。”
苏柔点了点头，眼里闪过一丝感激：“谢谢你，石青。有你这句话，我就放心了。”
两人就这样坐在小树林里，聊着碎剑残经的往事，聊着江湖上的恩怨。石青从苏柔的口中，第一次真正了解到“江湖”是什么样子——那是一个充满刀光剑影、恩怨情仇的世界，有贪婪，有背叛，也有正义和热血。
不知不觉，天就亮了。东方泛起一抹鱼肚白，照亮了远处的山峦。苏柔站起身，对石青说：“我们该出发了，按照地图上的路线，我们今天要赶到黑风岭脚下的客栈休息。”
石青点了点头，跟着苏柔站起身，朝着黑风岭的方向走去。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，洒在他们身上，像是给他们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。可石青知道，前方的路，注定不会平坦。黑风岭的山贼，毒蝎教的追杀，还有其他门派的觊觎，都在等着他们。
他摸了摸贴在胸口的铁牌，心里暗暗发誓：一定要把铁牌安全地送到襄阳城，交给柳长风门主，完成吴老丐的托付，也为苏柔的爹和吴老丐报仇。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，他都不会退缩。
两人沿着官道，一路向前走去。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晨光中，只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，在官道上延伸向远方。而在他们身后，一场围绕着碎剑残经的江湖风波，才刚刚开始。
小说《碎剑残经》 第4章 试读结束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