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十六年前。
我十二岁。
还没上进过学堂。
只在被拐来的母亲身边,学了几个字。
已经认命的母亲,似乎已经麻木,完全放弃了挣扎。
直到,张校长来了。
我母亲的眼中,才闪现出些许希望。
可我那个人贩子父亲,为了留我在家干活,也为了我能早日换些嫁妆回来。
不管张校长怎么劝说。
也不管我妈怎么下跪恳求。
他始终不肯松口放我去学校。
还声称:“上了学,懂了知识和道理,一定不会轻易听我的话了!”
是江照野用了缓兵之计,哄骗我父亲说愿意等我成年了娶我,但前提是我有相夫教子的能力。
我的父亲,一个将家藏在大山中最艰难险阻陡壁上的男人。
他在看到江照野一身笔挺军装后,双眼都亮了。
和解放军搭上线,于他而言,恍若天上掉大饼。
于是乎,便有了我和他定下“娃娃亲”的传言。
但我们心知肚明,这不过是权宜之计。
可传言越传越凶,我和他之间……
也越走越近。
因路途太遥远。
学校只有月假。
每月一次归家。
女学生们需要走20公里的山路。
山路崎岖、陡峭、艰险。
江照野所在连队自发成立了一个专项小组。
每月一次,只为护送我们上下学。
我第一次庆幸我的家足够偏僻。
也第一次觉得我的家还不够偏僻。
否则,我和他独处的时间,或许还能再长一点。
“听说你又考了年级第一?”
他常常走在前面,问话时,我只能看到他偏转过来的侧脸。
光影的交错下,他高挺的鼻梁下,一***瓣总是上扬着。
我总是轻轻点头,伴随着一声“嗯”,也结束了对话。
“想好去哪所学校了吗?我家在京都,我挺想回去的,要么你也考去京都吧。”
很多时候,都是他在说,我在听。
些许新奇的词语从他口中迸出,每每发音字正腔圆,让我忍不住在所有人都睡着的夜里,反复诵读。
那时起,我开始搜寻有关京都的消息,但凡书本或报纸上带了这两个字,我都会多次观看,甚至裁剪下来。
前往京都的种子,在这一刻埋下,在岁月的滋养中,逐渐茁壮成长为一棵参天大树。
18岁那年。
高考前夕。
山里突发洪涝。
两百名女高学生挤在最高层的教室里,等待救援。
江照野那独具北方人的嗓音,在黑夜里划出了一道光亮。
那股子死气,在他出现的一瞬间消散。
强健有力的胳膊,浑厚踏实的肩背。
江照野将我抱上皮划艇,我可以深刻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去。
心底一直掩藏着的悸动,终是在害怕和不甘的情绪下,脱口而出。
“江照野,我喜欢你,我18岁了,可以喜欢你吗?”
我嗫嚅着唇畔,声若蚊蝇。
我明显感到他抱着我的胳膊一顿。
随着自己被放置在皮划艇上。
他和我四目相对,随后展开了笑颜。
接着,揉了揉我柔软的发顶。
我开始期盼,他会给我一个肯定的回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