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邹绍权认识,是在朋友的聚会上。
他说他一个富二代朋友开了个新酒吧,装修特别豪华,非要带我们去见识见识。
我对这些其实也没什么兴趣,但朋友说了也不好扫兴,就跟着去了。
去了我也不会喝什么,我长到这么大,路应淮从来不准我喝酒。
我就随便点了一杯教父,结果我也不知道这酒这么烈,一口下去呛得我直咳嗽。
旁边突然伸过一只修长的手递给我一张纸巾。
我看过去,男人穿着一身白衬衣,手里拿着一杯威士忌,浑身上下只有一块表做装饰。
灯光落在他脸上,纤长的睫毛在脸上落下浓密的阴影。
我们的目光对视,那双好看的眸子弯了弯。
“不会喝酒啊,慢点。”
我愣在原地,耳畔一片嗡鸣。
那一瞬间,我似乎又看到了十九岁的路应淮,站在学校门口对我无奈地笑。
“就放学跑得快,别摔着,慢点。”
我听到自己心跳迟缓地剧烈起来,不知道是酒精还是什么,五脏六腑轰地一下燃烧起来!
后来我才知道男人叫邹绍权,就是朋友口中那个开酒吧的富二代。
而且不说他有钱,只冲着那张脸当天晚上跟他搭讪要联系方式的女孩子也没断过,我红着脸鼓起勇气也去要了他的微信。
朋友知道后提醒我:
“他身边女人挺多的,你要是玩玩还行,千万别认真了。”
我没在意,追了他整整一年,天天去酒吧找他,晴天送饭雨天送伞他心情好陪他聊天心情不好陪他喝酒,他生病了去他家照顾他,终于才让他松了口跟我在一起。
只是邹绍权花心的毛病从来都没改,他微信里的好友申请每天都排着长队,酒吧卡座里的漂亮姑娘从来都不重样儿。
在一起不到半年,我就发现了他出轨,我也吵过,也闹过。
一开始他还会跟我道歉保证,时间久了以后干脆就直接告诉我:
“孟声,你知道我不可能一辈子只守着你一个人,当初我和你在一起就是觉得你比别的女生懂事儿。
“你能接受就接受,接受不了也没关系。”他摊手:“我们就分手好了。”
我看着他那双和路应淮太过相似的眼睛,沉默许久后开口:
“我接受。”
朋友恨铁不成钢地骂我恋爱脑,说我不争气,我只是笑笑不说话。
生气吗?
其实也生气的。
在意吗?
其实也在意的。
但真的没那么在意,相比起来,我只要能长长久久看到那双眼睛就好了。
……
早上起床,邹绍权还没回来。
我想了想,给他打电话,他没接,发消息,他也没回。
等我再回家时,发现我的东西都被扔到了门口。
邹绍权坐在沙发上一条腿跷起,林眠靠在他身边,两个人当着我的面交换了一个热吻。
“你不是不喜欢我带人回来吗?”
邹绍权睨着我笑了笑:“那你就滚出去住吧,毕竟眼不见为净。”
这不是邹绍权第一次把我东西扔出来了。
之前有一次吵架,大冬天凌晨下着大雪,他也把我东西扔出来赶我走。
我在门口坐到天亮,冻得发起烧来,迷迷糊糊等到他开门,居高临下看着我:
“知道错了吗?”
那一刻我该生气的。
可是朦胧中见他双手抱胸,我又好像看到了少年路应淮。
明明只比我大了一岁,身上却已经有了家长的气势,在我和朋友出去玩过了门禁回家时也会这样抱胸看我,问我:
“知道错了吗?”
我慢慢靠过去,抱着他的腰,哽咽道:
“我知道错了,原谅我吧。”
原谅我吧,哥哥。
邹绍权舒缓了脸色,在手指碰到我额头时又猛地皱眉,一把抱起我骂道:
“不舒服不知道敲门吗,就这么干坐在外面等着,死心眼儿!”
我把脸埋进他怀里,死死攥着他衣服。
那天邹绍权难得对我温柔,甚至亲手下厨给我熬了粥,我们之间的吵架总是以我的低头认错结束。
我知道他来这一出也不是真想赶我出去,就是狗脾气又犯了,想逼我认错罢了。
正想开口求和,我突然一顿,看向茶几。
“……我放在茶几上的红绳呢?”
“什么红绳?”
“就是我一直戴着的,”我慌了神,比画起来:“我临走的时候放在茶几上了,你放哪儿了?”
那条红绳是我十八岁生日的时候路应淮送我的。
那年有个算命的说我犯太岁,路应淮就寺庙里求了这条红绳给我戴着,说是保平安的。
这些年我一直戴着,今早红绳断了我就放在家打算这个周买了红绳加进去编一编,可是如今茶几上空空如也,已经什么都没了。
“哦那个啊,”林眠笑起来,红唇勾起:“权哥让我帮他收拾东西,我看那条绳子那么旧了还以为是垃圾呢,就随手扔了。
“现在估计已经被楼下垃圾车拉走了吧。”
我二话不说,转身朝楼下跑去。
外面大雨滂沱,我来不及打伞也顾不上嫌弃脏臭,伸手在垃圾桶里翻找着。
没有。
没有。
哪里都没有那条小小、褪色磨损的红绳。
我眼前泛起湿热,茫然擦了一把脸,不知道脸上的是雨还是泪。
心口好像突然破了个洞,我急促地喘息起来,却似乎没有空气能被呼吸到胸腔里。
那是路应淮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了,是我这么多年保留下来的,和他的仅有的一点儿联系。
我到现在还记得少年的他把红绳系在我手上的时候,从来不信这些的他眼底全是虔诚:
“老天保佑我们声声,以后都平平安安,健健康康。”
现在没了。
好像老天爷连这最后一点儿念想,也不肯留给我。
“你疯了?!”手腕突然被用力抓住,一把黑伞罩在我头上。
邹绍权咬牙切齿道:“不就是一条红绳吗,你至于吗?!”
我回头看着他,第一次觉得这个我喜欢了这么多年的男人如此面目可憎。
下一秒,我毫不犹豫一巴掌扇在了他脸上!
邹绍权偏头,睁大眼睛。
我们在一起这三年,别说动手了,我甚至从来没跟他说过一句重话。
他愣在原地,有好半天没回过神似的一动不动。
黑伞落在地上,摇摇晃晃溅起水珠。
有车从一旁驶过,车灯映进邹绍权眸子里划过冰冷的光,朝我看过来时渗出血迹的唇扬起一丝弧度。
只是眼里毫无笑意。
他朝我伸手,我还以为他要打回来,没想到他下一刻死死钳住我下巴,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我的下巴要活活被他掐碎。
“出息了孟声,你还是第一个扇我耳光的人。”他用拇指擦了一下唇角:
“那条红绳到底是什么要紧东西,你这么在乎?!”
我面无表情看着他。
“那是初恋送我的。”
邹绍权瞳孔猛缩!
下一秒,我挥手打开他,转身离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