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死后的第7年,我又活过来了。
如果不是亲身经历,我绝不会想到世界上真有重生这回事。
更想不到,我会重生在一只狗的身上。
“诶,这里有个流浪狗,好可怜啊,我们就站在它身边,就当陪它一起跨年吧。”
跨年……我心突然疼了下。
因为我被杀的那天,也是跨年夜。
那天我和女友林琴菲吵了架。
她清冷美丽的脸上带着不悦:“魏子恒!你有胆子把‘分手’再说一遍!”
我摔门而出,半点都不愿意服软:“林琴菲,我这辈子再也不想看到你!”
我带着气一路狂奔,最后去了和林琴菲初次见面的山顶公园观星台。
我被冻的瑟瑟发抖,却还等着她找到我,跟我道歉。
可我等来的不是爱人,而是恶人。
刀子捅进我身体的那一刻,我脑海中最后一个念头是——
林琴菲,如果我知道今天我会死,我一定不会对你说这么重的话……
“3!”
“2!”
“1!”
“新年快乐!”
人群的欢呼声一瞬将我惊醒,这一刻,我突然很想见到林琴菲。
这个念头一起,我逆着人流朝记忆中我跟林琴菲的婚房跑去。
寒风呼啸,玻璃窗上闪过我现在的身体——
一只白色的,有点脏脏的博美犬。
我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。
刚发现我成了一只狗的时候,惶恐和不安充斥我的心脏。
可现在,我顾不上那么多了,我想马上找到林琴菲。
我想告诉她,我魏子恒,回来了!
我不知道我跑了多久,记忆中的街道终于出现在我面前。
我大口喘着气,正想仔细回忆下房子的具***置,一双高跟鞋突然出现在我面前。
我茫然抬头,就看见了林琴菲清冷美丽的脸庞。
这一刻,我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。
相比于7年前,林琴菲眉眼更加成熟,眼眸里满是疏离。
我怔怔的看着她,蓦的有点想哭。
林琴菲根本没注意我,迈开步子就往前走。
情急之下,我没忍住冲上去朝她叫了三声,两长一短。
我曾有一次跟她玩笑的说:“林琴菲,当人好累,下辈子我想当一只狗。”
林琴菲笑着抱住我。
“好,你变成狗了我也养你,到时候你两长一短地对我叫三声,我就能认出你。”
我看着林琴菲停下脚步,心里腾起一丝期待。
林琴菲,她是不是认出我了?
可下一刻,林琴菲瞅着我,脸色更冷了些,她盯着我说。
“我没有吃的,离我远点,别把毛沾我身上了。”
我错愕的愣在原地。
林琴菲曾经每个周末都会去公园喂流浪猫狗,为什么现在这么冷漠?
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,不死心的跟了上去。
明明她曾说:“魏子恒,等我们结婚了,就养一只狗吧。”
我记得她眼里的憧憬,我不信林琴菲会变的这么快。
我身子轻,走路也没什么声音,林琴菲身材高挑,如果她不低头根本看不到我。
然后,我就这么一路跟到了我和她一起准备的婚房。
她推开门的瞬间,我瞥见了里面的场景。
白色飘窗和我亲自选的皮质沙发,客厅的背景墙是我喜欢的天蓝色。
地毯软绒绒的,买来的第一天林琴菲就抱着我滚在上面擦枪走火……
我看着里头我再熟悉不过的一切,心里骤然泛起痛意。
7年前的跨年夜早上,我醒来时,抱着林琴菲笑嘻嘻的说。
“林琴菲,等今晚零点钟声响起,请你为我带上戒指。”
我早认定了林琴菲是我一生一世的另一半。
如果那天我没有跟林琴菲吵架,现在我们应该坐在里面相拥着等待新年的到来。
而不是现在,她孤零零一个人……
可下一秒,我闻到一股很淡的男士香水味,伴随着男人温和带笑的欢呼。
“新年快乐,我的未婚妻!”
霎时,恐惧像是条蝮蛇紧紧裹住我的心脏,让我不寒而栗。
我忍不住想起我被杀的那天,凶手持刀捅进我心脏。
我的血不断渗在雪地里,我又冷又疼,意识模糊时,却看见凶手眼底病态的沉迷。
她说:“魏子恒,不管怎么样,你都属于我。”
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冰冷的雪夜,又感受到那种撕心的痛处。
但这时,我背上落下一只温暖的手。
我看向林琴菲,却听见她朝着电话那头说:“行,下午两点半,我在工作室等您。”
我顿时激动起来,忍不住扑上去咬住她的袖子。
林琴菲,不能去!对面那个人是杀人凶手!
可我又忘了,我只是一只狗,我没法表达我想说的。
林琴菲只用了一只手就拨开了我,她站起身:“舒然,好好照顾它,我先走了。”
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,就想追上去,却被舒然拎在了手中。
她叹息一声:“算啦,她把她男朋友看的比命都重,怎么都不可能养着你的。”
刺痛袭上我的心头,可更多的,是一股难言的焦灼感。
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林琴菲有危险。
我没办法,只能抬起爪子,狠狠抓向舒然的手背。
趁着她吃痛,我快速闪出了宠物店。
环顾四周,我选中了一个方向努力在雪地里奔跑。
我记得,林琴菲的工作室开在槐安路,那个位置是我亲自选的,离这里不过两公里路程。
我的爪子踩在雪地里,传出一阵冻痛,寒风窜进我的喉咙,我听见自己发出‘吭哧吭哧’的声音。
可我不敢停,我不知道那个杀了我的人对林琴菲到底抱着怎样的打算。
许久,我才看到那间开在路边的工作室,林琴菲站在门口,正对着手机打着电话。
我看见她轻笑了声,语气里满是温柔:“白川,婚期你定就好,我都没意见。”
听着这话,我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迟缓了。
曾几何时被她这么温柔对待的人,是我。
就在这时,林琴菲也看到了我,她表情僵了僵,随即挂了电话朝我走来。
对变成狗的我来说,她太高了,我只能仰头看着她。
林琴菲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,随即开口:“你怎么非要缠着我呢?”
一句话,就让我有了想哭的冲动。
林琴菲,因为我是魏子恒啊,那个曾说过这一辈子都要黏着你的魏子恒……
可我只是只狗,只能发出无助的呜咽。
林琴菲又叹一声,像是让步:“算了,你先进来吧。”
我跟着她进了工作室,林琴菲不知道从哪里找了张毯子铺在地上,说道:“你就呆在这里,等会我有客人,你别吵。”
我乖乖趴在毯子上,看着她走到办公桌前坐下。
她沉下心来看着设计图,可看着看着,她的左手指尖却不自觉地摩挲着空气。
这个动作让我瞪大了眼。
曾经林琴菲在画图的时候,总喜欢用左手握住我的手反复摩挲。
我指责她:“林琴菲,你别总一心二用。”
她却回头朝我笑:“我右手握着梦想,左手握着爱情,这样会给我无限灵感。”
现在她无意识的动作,是不是说明她还是没能忘记我?
这样一想,我的心仿佛被细绳不断拉扯。
既害怕她忘记我,又希望她忘掉我。
我害怕她忘记生命里曾有过一个魏子恒,却又怕她没忘,余生都困在一个死人身上。
就在我怔愣时,门口响起了敲门声:“请问,林琴菲小姐在吗?”
我警觉的看过去,就对上一个熟悉的身影,以及那双我死都忘不了的眼睛。
是7年前杀害我的那个女人!
但林琴菲已经走了过去:“你好,我就是林琴菲。”
女人勾着嘴角朝她伸出左手:“顾洛言,之前我们通过电话的。”
顷刻,害怕和担心两种情绪几乎把我的呼吸全部剥夺。
就在我强力压下恐惧时,两人早就坐下,开始商讨起细节。
顾洛言正指尖敲了敲放在桌上的图纸:“对了,我想在客厅加一幅壁画。”
林琴菲点头:“什么样的壁画?需要多大尺寸?”
顾洛言笑了笑,从口袋里拿出手机,将屏幕对准了林琴菲。
“是我跟我先生的结婚照,你看多大合适?”
我下意识看了过去,寒意瞬间涌上心头。
手机屏幕的照片里,我穿着西装亲昵的搂着顾洛言。
笑容灿烂。
我看着那张照片,只觉得一股寒意直窜心底。
照片上的我,脸色红润,笑得甜蜜,穿着一身纯白的西装,脖子上也没有死前被掐的伤痕!
我敢保证生前我没有拍过这样的照片,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
我慌乱的看向林琴菲,却只看到瞬间冰寒的脸色。
我忍不住嘶喊出声:“林琴菲,我没有,她是骗你的!”
可我发出的,只有几声堪称凶恶的吠叫。
叫声让顾洛言和林琴菲几乎同时看了过来。
顾洛言笑了声:“林小姐,你的狗是不是以为我要攻击你?还挺护主的。”
林琴菲表情很淡:“顾小姐,我得去你家实地考察,才能确定尺寸。”
顾洛言了然点头,站起身来:“我随时有空,林小姐来的话,提前给我打电话就行。”
她伸手道别,手腕上却露出一圈银色的手链,上面镶嵌着一颗蓝色宝石。
我心脏霎时狂跳。
这条项链,是我和林琴菲在一起一周年时她送我的礼物,我一直戴着,从不离身。
但我被杀那天,顾洛言一把扯断了这根项链,声音凉薄。
“我不喜欢我的玩具,身上带着别人的印记。”
直到顾洛言大步走出去,那股缠绕着我的窒息感才算褪去。
我跑到林琴菲脚边,可总会给我几分注意力的女人却如同雕塑坐在椅子上。
我努力仰着头,却怎么都看不清她的表情。
就在我着急时,林琴菲突然发出一声冷笑,我耳边回荡着她带着恨意的低喃。
“魏子恒,你真让我恶心。”
这一刻,我僵住了所有动作,怔怔的看着她。
我恍惚想起曾经我们亲密到极致时,她咬着我的耳垂说:“子恒,在这世上,我最爱的是你,最信任的人也是你。”
可现在,那个爱我信我的林琴菲去哪了……
无力像是绳索套住我的脖子,让我呼吸不得。
工作室安安静静的,直到林琴菲的手机铃声响起,她接起,声音倏然温柔下去。
“白川,工作室有点事耽误了,我马上回来。”
没等我反应过来,林琴菲就起了身,临出门时,她将我和那张毯子一起放在门外。
然后她拨通了一个电话:“舒然,那只狗我放在工作室门外,你来接走。”
她垂眸看着我:“要是它再从你那里跑了,就任由它自生自灭吧。”
说完,她挂了电话,毫不犹豫的上车离开。
我看着车尾灯一点点消失在我视线里,只觉得悲哀。
我该怎么让她知道,她憎恨的魏子恒,她口中的魏子恒,早就死了!
寒风一吹,一个念头也在我心中腾起——
我必须去我被杀的山顶公园一次。
我努力挣脱毯子,找准方向直奔山顶公园。
等我到山顶公园时,看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,只觉得冷。
我就无人知晓的死在这里,而在我的爱人眼里,我却还活着。
凭借着记忆,我找到了我被杀的位置,努力用爪子挖开周围那些冻土。
爪子渐渐变得血肉模糊,我疼的呜咽,却不死心的继续刨。
直到我的指甲碰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,我心里一震。
我抬起爪,一个锈的看不出样子的领夹出现在我眼前。
上面那颗小小的红钻,刺的我眼眶血红。
这个领夹是林琴菲曾亲手为我设计的生日礼物,上面的红钻用精密的仪器刻了我的名字。
那时我怪她:“林琴菲,干嘛要送这么贵重的礼物!”
她却不在意地笑着说:“给你的礼物,当然得是最好的。”
现在,代表着她最好也最真心的礼物,却要成为我的死亡证物。
一瞬间,我只觉得苦涩像无边的海水不断在我心头倒灌。
我用嘴咬着发卡,转身往山下走。
山顶公园的雪地里,留下一串沾着血的爪印,很快又被大雪覆盖。
我走到林琴菲家门口时,门缝里透出黄色的暖光,仗着狗的听力,我隐约听见里头的对话。
“琴菲,你喜欢我穿什么颜色的西装?”
“不管什么都可以,只要你是我的新郎就好。”
我听着,只觉得心尖涩然。
我抬起痛的僵硬的爪子,一下下扒拉着门。
不知道划拉了多久,门开了。
林琴菲看着我,眼底透出一丝果然如此的无奈。
没等她开口,我就趴在她脚下,将嘴里的领夹吐了出来。
楼道漆黑,林琴菲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,蹲了下来。
当灯光照在那颗红宝石上时,‘魏子恒’三个字也同样倒映在地上。
迎着她不可置信的眼神,我将身体挪到‘魏子恒’三个字上。
“汪—汪—,汪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