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为祁舒宁的一句‘等到你三十岁还娶不到老婆,我就嫁给你’。
柯景砚拼了命的想要活下去。
可二十九岁这年,他的生命还是走到了尽头。
连身上的白大褂还没脱掉,就从医生变成了病人。
……
启明医院,脑科住院部。
护士带着他走进病房:“柯医生,这间单人病房是采光最好的。如果你需要帮助,按铃在……”
“我知道。”柯景砚淡声打断他,“我在这所医院里工作了五年,很熟悉。”
“你去忙吧。”
护士微微一怔,点头:“好。”
转身要走时,柯景砚却又喊住她:“你知道祁舒宁在哪儿吗?”
“祁医生?”护士回忆了下,“祁医生在急诊,要我帮你叫她过来吗?”
急诊?
柯景砚轻皱起眉,祁舒宁是心脏外科的医生,怎么会去急诊。
他摇摇头:“不用了,谢谢。”
待护士离开,柯景砚坐在沙发上打开手机。
上周他确诊脑瘤,祁舒宁答应会来帮着办理住院,但却一直没出现,电话也不接。
他还以为她有重要的手术……
柯景砚攥了攥手,起身离开病房,坐电梯去了一楼急诊。
急诊一向是医院人最多的地方。
可柯景砚刚走出电梯,就看见祁舒宁站在急诊站前。
她戴着一副眼镜,白大褂干净整洁,里面的白衬衫领口处坠着一只玉雕佛牌。
清冷出尘,禁欲疏离。
她是启明医院最年轻的心脏外科主治医师,从业八年,上千台手术中没有一次失误。
医院里很多人都喜欢祁舒宁,柯景砚也是。
也比其他人更早。
他和她青梅竹马,至今已经喜欢了她整整十年。
十年,自己已经没有下一个十年了。
柯景砚压住心底的苦涩,抬步向她走过去:“舒……”
这一声还没出口,他忽然看见祁舒宁抬起手,摸了摸对面男医生的肩膀!
霎那,如坠冰窖!
柯景砚从来没有看到祁舒宁和任何一个人有那样亲密的时候。
他甚至不敢去想那个人是谁,他和祁舒宁又是什么关系?
只能仓皇的转身,在祁舒宁看来之前逃进电梯。
柯景砚浑噩地回到病房,坐在床边,看着外面的皑皑大雪双眼失神。
这些年,陪在祁舒宁身边的只有他。
她想当医生,他便陪她考医学院,共同反抗家里的安排。
她是手术的主刀,他便放弃主刀的机会,心甘情愿主动给她做一助。
可祁舒宁的眼里,始终没有他!
心脏像被利刃刺破般疼起来。
柯景砚捂住胸口,弯腰狠狠咳了几声。
因为太过用力,他眼前一时晕眩,想去拿水杯时怎么都看不清。
就在这时,一只白皙的手将杯子拿起递到了他面前。
祁舒宁眸光淡凉,像一弯水似的:“开始疼了?”
柯景砚看着她的手,想到这只手刚摸过别的男人的头发,心头就一阵阵发涩。
“还好。”他接过杯子,垂眸避开了对视。
祁舒宁没看出他的异常,拿起他的病历翻看了两页:“我已经和脑科主任打过招呼,你不用担心,医院会给你最好的治疗。”
柯景砚握着杯子,沉默好一会儿才问。
“舒宁,你还记得我二十岁生日那天你说的话吗?”
祁舒宁手指一顿。
九年前柯景砚二十岁生日。
她曾说:“如果等到你三十岁,我们还男未娶女未嫁的话,我就嫁给你。”
祁舒宁眸色微暗:“记得,怎么了?”
柯景砚仰头看她,语气轻飘飘的:“我想结婚了。”
“你嫁给我吧。”
病房里好一阵静默。
柯景砚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说出这种话。
但他是真的想和祁舒宁结婚。
他也知道因为自己的病,她不会立刻拒绝。
可不料,下一秒祁舒宁却淡凉开口:“我不能嫁给你。”
柯景砚狠狠一震,心像被丢进雪水里一寸寸冷了下去。
“为什么?”
祁舒宁回答的很认真:“阿景,那句话只在我们都没有喜欢的人的前提下才成立。”
“而现在我有喜欢的人。”
柯景砚的心脏像从万米的高空砸落,摔得稀巴烂。
他几乎是瞬间,就想到急诊站那个被她温柔对待的男人。
是他吧……
自己陪伴十年都没能得到祁舒宁的心。
那个男人究竟有什么魅力?
柯景砚不知道,只是比起那个答案,他现在更觉得无地自容。
就好像被扒光了,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。
他忍住心痛,不敢去和祁舒宁对视:“既然这样,就当我没提过。”
“我等下还要做检查,你……先回去忙吧。”
这是他能做到的最大平静。
祁舒宁好像没察觉,自然地点了点头:“要是哪里不舒服,记得告诉我。”
柯景砚强撑着扯了扯嘴角:“你又不是脑科医生,告诉你有什么用?行了,快走吧,我没事儿。”
祁舒宁不再多留,抬步离开。
病房门关上的那一刻,柯景砚眼睛就红了。
但他死死掐住手心,不肯让眼泪轻易掉下来。
有什么可难过的呢?
这些年的相处中,他早就知道祁舒宁不喜欢自己。
她有了喜欢的人也好,至少等他死了,还有人陪在她身边。
也幸好祁舒宁不喜欢他,不然她还要为了自己的死难过。
柯景砚越想越崩溃,将整张脸都埋进了枕头里……
等情绪缓和好,他才出门做检查。
结束时,外面天色都黑了。
柯景砚穿着病号服往回走,迎面走来几个医生。
他看着他们身上的白大褂,眼里尽是羡慕。
也有遗憾。
从业医生五年,因为想多陪在祁舒宁身边,他放弃了做主刀的机会,给她做一助。
他以为来日方长,主刀的梦想总有机会去实现。
不想自己会患上脑瘤,双手开始震颤,再也不能握手术刀!
柯景砚失魂落魄地回到病房。
一推开门,却望见祁舒宁来了。
他不免惊讶,却又难忍高兴:“你怎么来了?科室不忙吗?”
祁舒宁听到声音转回身,指了下放在桌上的餐盒:“给你带了饭,检查还顺利?”
“顺利。”柯景砚自然的想要跟她说发生的事情。
可话没出口,就停住了。
他们和以前不一样了。
柯景砚咽下苦涩,逼着自己疏远:“谢谢你帮我带饭。”
祁舒宁微皱起眉:“怎么回事,和我还这么客气?”
柯景砚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异样:“这不是怕你喜欢的人误解吗?”
“你下次不用特意给我买饭的,我可以叫护士。”
祁舒宁察觉到他心情似乎不好,刚想追问。
病房门口突然响起一道男声:“祁医生。”
柯景砚跟着祁舒宁一起转头看去。
就见病房门口站着个男医生。
柯景砚认识他。
陈景焕,一个刚毕业被分到急诊的实习医生。
而他的身形也有些眼熟……
柯景砚还没想清,目光先往下落。
这一落,他如同被人一剑穿心般猛然僵直——
只见祁舒宁那块从不离身的玉雕佛牌,竟然挂在陈景焕的脖子上!
那块玉雕佛牌,是祁舒宁的祖父留给她的。
她很看重,从小就戴在身上,不肯摘下。
可现在却给了陈景焕……
柯景砚不可置信地看向祁舒宁。
她没看到他的诧异。
在陈景焕出现的那一刻,她所有的注意力就都在他身上了。
就连语气都变得温柔:“怎么了?”
陈景焕微微一笑:“祁医生,有病人在找你,快过去一趟吧。”
祁舒宁没有半点迟疑:“我现在就过去。”
说完就抬步往外走。
走到门口时,她才想起来还有个柯景砚,停下脚步回头:“你好好休息,有事喊我。”
柯景砚已经说不出来一个字。
他看着两人并肩离去的背影,胃里突然翻涌起来。
他甚至来不及去洗手间,抱着床边的垃圾桶就开始剧烈地呕吐起来。
有护士听到疾步赶来:“柯医生,你没事吧!”
柯景砚无法回答,直到吐干净了,才挂着眼泪摇了摇头:“我没事……你不要告诉祁医生我的状况。”
护士不解:“你和祁医生不是好朋友吗?她很关心你。”
好朋友。
是,他们是好朋友。
而且从今天开始,也只能是好朋友了。
柯景砚闭上眼,紧攥的手松开,掌心全是用力抠出的血印。
……
柯景砚没让护士帮忙,自己把一切收拾干净。
他性子要强,不到瘫痪那一步,绝对不会麻烦别人。
就算真的瘫痪了,他宁可死,也不想被人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。
等弄好一切,刚在病床躺下,手机响了。
看着屏幕上母亲的名字,柯景砚心底刚压下去的情绪又泛上来。
他没告诉家里人自己生病的事。
而他刚吐完,状态实在不对,怕母亲担心,就没有接电话。
想着等明天早上给回个消息,就说自己睡着了,或者在手术。
电话自动挂断后,柯景砚很快睡着。
第二天房门被推开时,他就醒了。
只见祁舒宁拎着早餐走进来,身上还穿着昨天那套衣服。
瞧见他睁眼,她声音清冷:“你这有点声音就被惊醒的毛病看来是治不好了,以后我晚点来。”
说着她走近了,垂眼就看见桌子上摆着她昨天买的晚饭。
严丝合缝,一点都没动。
她皱起眉看向柯景砚:“你什么也没吃?”
柯景砚昨晚吐完没胃口,但又不能说实话。
他慢慢坐起来:“昨天太累,直接睡着了。其实你真的不用这么辛苦给我买饭。”
祁舒宁冷脸将凉透的晚饭丢掉,又亲自把热粥盖拆了放在他面前。
“你治病要有力气和精神,胃里不能没东西,我看着你吃。”
她好像是生气了,但柯景砚不明白为什么。
只能乖乖拿过勺子一口口吃起来。
吃到一半,有医生把祁舒宁喊了出去。
她手机留在桌上,突然震动了下。
柯景砚没有侵犯别人隐私的坏习惯,只是下意识看了过去。
可这一眼,却让他狠狠僵住。
屏幕上跳出消息,发送人的备注是“柯阿姨”!
而内容是:【小祁,真的谢谢你借给阿姨钱,不过小磊买房还差十万,你看……】
柯景砚像被人用力抽了一巴掌,浑身止不住地打起颤来。
“柯阿姨”是他母亲,而“小磊”是他弟弟。